“争”与“让”-严阳

“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首打油诗很多人都听说过。而关于“三尺巷”的故事则有好几个版本。我在安徽桐城看到的那“三尺巷”──清朝康熙年间，宰相张英的家人与邻居吴氏为宅基地而发生纠纷，驰书北京，要张英凭官威压一压吴氏的气焰，张英却要家人退让三尺，最终双方各让三尺形成的“三尺巷”应该是其中之一。而鉴于原址上的房屋早已倾塌，所以，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地方政府将其纳入文物范畴进行保护之后，根据旧制予以重建。因此，毫不客气地说，就建筑物本身来说，这条“三尺巷”了无价值。不过，这一“故事”的蕴含即使是在今天，依然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立在“三尺巷”南侧的清制牌坊上的“礼让”二字，我以为道出了这个故事的精髓。

“礼让”，假如用更精练的语言来概括，那么，可以称“让”。也就是我们传统道德中所说的“温良恭俭让”中的“让”，即谦让、忍让之意。而无论是谦让还是忍让，当然都是按照儒家的“礼”的要求进行的，所以，“礼让”的说法更加完整。不过，我们不能不说的是，尽管孔老夫子早在二千多年前，就提出了这一道德要求，并且还做出过表率—对自己的学生子路不懂“礼让”，过于好强争胜提出过相当严厉的批评。可现实生活中真正能够做到这个的却不是很多。为什么？因为“让”意味?你必须对既得利益作出一定的牺牲，也意味?你可能需要相当的修养。

就张英的家人为例，不愿在宅基地问题上作出让步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土地乃不可再生资源，同时张家人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可能已经生活繁衍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因此，他们对于这片土地或许真的怀有十分深厚的感情。考虑到张英此时还又在朝廷中担任高官，因此，如果在土地纠纷问题上败下阵来，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搁也是不小的问题。所以，试图借助张英的权势压人，压倒人，有什么不可理解的？

邻里之间的关系有些特殊。特殊在什么地方？特殊在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天天打照面；特殊在他们也许两家人相处了几代人，彼此知根知底，并且或许曾经相互需要过也相互帮助过。还特殊在由于挨得太近，如同牙齿与舌头一样，天长日久，难免发生矛盾和冲突；特殊在或许相互之间存在某种攀比和竞争。这样的关系导致他们关系正常时可能亲如一家，而当关系悄然发生变化的时候，也有可能成为仇人与冤家。因此，在这样的斗争中他们可能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忘记了“礼让”，真的需要像张英这样的智者站出来猛喝一声，予以必要的提醒。

今天的中国人就跟张英的家人一样，似乎很容易头脑发热，喜欢一味地去“争”而忘记了古之先贤们曾经竭力宣导的“让”，因此，导致了人际关系的异化，也可以说高度紧张。那些大的“争”我们就不去说了，单单说那些小的，比如说公车上，为一张椅子谁坐；或者是车到站了，谁先上谁先下一些人都可以争起来；或者是排队购物，为一个位次谁在谁前谁在谁后也可以争起来──最严重的情况时可能因此引发血案。这，是不是有些吓人？

要说“争”，我们最应该争的是什么？是别人搞出了发明创造，我要争?搞出比对方更加出色的发明创造；是有些人怕苦畏难不敢担责，我挺身而出不怕吃苦不怕担责；是人家为社会进步作出了贡献，我要比他作出更大的贡献……这样的争，是不是更显英雄本色，更具价值和意义？

也可以说，今天的我们，该争的要争，该让的要让，这才能让我们迸发出最大的能量，也才能充分显示出我们的高风亮节。反之，我们将愧对张英、愧对孔孟等先贤及列祖列宗。